跟腱滑囊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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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6/4 22:00:00
北京皮肤病医院那个好 https://m-mip.39.net/nk/mipso_4658077.html

第一章此去经年再度相逢

和你错失的时光,让我穷尽一生频频回望。

C市的夏天尤为炎热。

许亦菡特意穿上的小礼服染了层薄汗,所幸的是,进入豪华的酒店后,在充足的冷气下,薄汗渐渐蒸发掉。

她是来参加好友李思聪的婚礼的,由于路上堵车,已误了婚礼的开场。

到了婚礼大厅,许亦菡寻到了已安排好的桌位坐下,略略一看,桌上有她大学时的校友。

此时正值新郎新娘宣读誓词的时刻,场下很静,唯听见新郎深情款款的誓词。那些发自肺腑的话,在这一时刻说出来,显得尤为庄重、神圣。或许是誓词太动人,或许是新郎说得太真切,新娘脸颊上有了晶莹的泪水,仿佛闪着光。

诚恳、深情的话打动的不只有新娘,还有场下的人。在旁人低微的啜泣声中,许亦菡的心微微抽动。

待新郎新娘宣读完各自的誓词后,许亦菡下意识地扫视了其他桌上的人,有熟悉的面孔也有陌生的面孔。忽然,她的视线在一处停顿了。

许亦菡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拽着裙摆,裙摆处顿时起了褶皱。她的眼中写满愕然,她不是没有想过终有一天她还会遇见他,可是再见时她的心仍有剧烈的起伏。

斜左侧不远处的陈焕似乎比以前更加夺目了,刀刻般的脸庞愈发俊朗,他的眉目间有浅浅的笑意,坚毅的唇角微勾。几年过去了,他似乎变了,又似乎没有变。而亘古不变的是他那古铜色的肤色,健康又不缺乏男人味。

是了,这样的肤色曾在许亦菡的生命里停留了多少的时日,似乎已经很久了,久到此刻在她看来仍是那般熟悉。

可就是这样拥有如此肤色的陈焕是她最最不愿意回忆的,也是不想见到的。

许亦菡的眼眸移向了陈焕身旁的女子,不看还好,这一看,让她震惊不已。

那女子的身材、外貌跟她的好朋友秦曼君何其相像,只是发型不同罢了。许亦菡拽着裙摆的手紧了紧,不知不觉中,手心已沁出汗来。

在陈焕侧身凑近身旁女子的耳畔时,许亦菡慌忙转过身,心剧烈地跳动,唯恐被他发现。

婚礼继续进行着,各项环节都被安排得有条不紊。新郎新娘甜蜜地交换戒指、共同切蛋糕,场下的人们祝贺着、欢笑着。

许亦菡端坐着,表情略显僵硬,似乎没有融入这场幸福的婚礼中。

婚礼进行到了抛绣球的环节。司仪号召单身的帅哥美女都上前站到主席台下,试试自己的运气,看谁能成为今天的幸运儿。顿时台下一阵喧闹,帅哥美女们都争先恐后地跑到主席台前抢占有利地形。

美丽的新娘笑靥满面,她手中的红色绣球成了众人觊觎的对象。不消片刻,按照惯有的礼节,她将转过身,将绣球背对着大家抛出。

最紧张的时刻快要来临了,台下的众人都绷紧了弦,有的还不由得踮起脚尖,双手高高举起。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都说接到绣球是好彩头的象征,没有结婚的人将会遇到一段好姻缘。

俏皮的新娘似乎有意和台下这帮好友开玩笑,故意向不同的方向做了两次“假抛”,引得台下众人情绪高涨、欢闹声不断。司仪也没有闲着,用极其亢奋的声音做着现场解说:“左边!左边!右边!右边!……”

台下的人随着司仪的指导不停地推来攘去。而夹杂在衣香鬓影中的许亦菡远没有旁人兴奋,甚至眼中有一点空茫,她本不想参与的,但是硬被郭婷和王雅拉了上来。

绣球终于抛了出来,在空中呈现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大红的丝绸越过人群,眼看着要落到一位小姐身边了,她尽力举高双手,满脸喜悦,却不想绣球也越过了她,最终落到了许亦菡的身边。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至许亦菡所在的位置,显然,许亦菡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绣球吓住了,她慌乱地伸出手将其接住,绣球在她手中翻滚了几下最终稳稳落定。

直到周围传来了众人的鼓掌声,许亦菡才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她哪里料到绣球会抛到她这边,对是否能接到绣球没有半点指望,何况她的心思也没有放在这上面。

在众人的视线里,许亦菡的心跳得更加厉害了,头扭向一边。

“姑娘,你还没结婚吧?这可是个好兆头啊。”隔桌的一位长辈朝许亦菡说道。

“她啥时结婚了就谢天谢地咯,到现在连个男朋友还没有呢。不过,依今天接到绣球的运气看,估计她很快就要结束单身生涯了。”许亦菡的校友兼师姐郭婷接过话。

“亦菡,趁着这次的好运气,赶紧找个男朋友,说不定你跟他很快就能结为连理呢。”大学时的舍友王雅说道。

她俩说得许亦菡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红,转而,她面含微笑朝众人说:“我很幸运,今天接到了这个绣球,希望它能把新郎新娘的幸福和快乐传递给我,也传递给在座的每一位。想必大家还没有详细了解他们的浪漫史吧,不如接下来让他们讲讲,大家说好不好啊?”

“好——好——好……”众人一阵起哄,又将目光转移到了新郎新娘身上。

站在主席台上的李思聪故做生气状地用食指远远地指着许亦菡的方向点了点,笑着说:“许亦菡,祝你早点找到另一半啊,到时我也要听你们的浪漫史。”

许亦菡冲新郎新娘笑了笑,使劲挥了挥手里的绣球算是表达谢意。然后,她转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关于男朋友,关于跟某人结为连理,这几年里,许亦菡都不曾去想过,婚姻这两个字在她脑中还没有形成鲜明的概念。如果接到绣球能给她带来好运,未必是件坏事,可她却开心不起来。

那些纷纷投向她的目光让她很不自在,同时,她总觉得有个人一直凝望着她,幸好她的头偏到了一边,可她还是面红耳赤起来,后背也开始发烫,她突然很想逃离现场。

许亦菡趁着大家的注意力又重回新郎新娘身上时,将绣球交给了身旁的王雅。

王雅愣愣地接过,看着她转身要离开,诧异地问:“你去哪儿啊?”

“洗手间。”

之后王雅还跟她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只顾匆忙地走出了婚礼大厅。

大厅外远比大厅内安静很多,许亦菡如蒙大赦般长长地舒了口气。是厅内的气氛太浓烈,还是自己的心门太紧闭,她不愿多想,定了定神,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许亦菡走入洗手间,看着镜中的自己,端庄优雅,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些微的红晕。

她按了少许的洗手液使劲地揉搓着双手,那些汗混在了泡沫里,在水龙头下,很快就连着泡沫一并冲去。

从手袋里抽出纸巾将手擦净后,许亦菡拿出化妆包,对着镜子,补了下妆。其实,她脸上的妆容已无可挑剔了,她却在脸颊处多扑了些粉,试图掩盖脸上透出的红晕。

她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走出来,胸口有些难受,仿若要窒息般。待她大口喘了几口气后方离开卫生间。

卫生间距离酒店的大厅尚有一段距离,在一处狭长的过道上,正当许亦菡要右转时,有一个身影突然挡在了她的身前,她顿时一怔,停下了脚步。

挡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陈焕——她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陈焕双手抵在了墙上,将她禁锢在一方小范围内,让她无法走开。

两人互相静默着,陈焕微微启开的唇好几次欲言又止,终了,还是陈焕先开了口:“那一年你去了哪里?”在幽静的环境里能听出这声音中带了几分哀怨。

“她是谁?”谁知,就在下一秒,许亦菡也开了口。

两个声音有瞬间的重叠,制造出更深重的哀怨。

很艰难的启口,但终究要问。即使过了那么久,积压在心头的往昔,像打不开的结,他们都在寻找那个解结人,试图索取答案。

陈焕勾起嘴角,并不回答许亦菡,微微屈身:“那年你去法国了吗?”

许亦菡比陈焕矮不了多少,他这一屈身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呼出的气息仿佛就在许亦菡的耳畔。许亦菡下意识地往后缩,奈何身后是冰凉的墙壁,她只得无奈地抓着墙沿。

“你去法国了吗?”陈焕见她不答,再次问了一遍。

“没有。”许亦菡轻淡地回答。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隐瞒我?”陈焕语气有些重,似乎比较气恼。

“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问了。”许亦菡依旧显得平淡。

陈焕见她这样忍不住握拳在墙上击了下,还没等许亦菡从惊愕中回转过来,陈焕已一个大幅度的转身站到了许亦菡的身旁,倚墙而立的陈焕弯腰将双手放在了膝盖上,须臾,又有些无力地倚在了墙上。

怪不得当年他几乎跑遍了整个法国也没有找到她,怪不得他在法国那所大学连她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不要问?”陈焕轻笑一声,好似在嘲笑自己,又好似在嘲笑他人,站直身子,眼睛定定地看着许亦菡,“当初我们都已经说好了,就算你反悔了,不愿意去了,好歹跟我说声啊。”

“对不起。”声音那么轻,陈焕却听得一清二楚。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陈焕语气略微坚硬地说,转而面色凄凄地重新倚到墙上。

“许亦菡……”许久,陈焕再次陷入欲言又止的境地,他有太多话想跟她说,更确切一点,他有太多的话想问她,比如说,“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你在哪儿工作”,甚至想问一句“你有男朋友了吗”,可他到底一句话都没问。

“可以告诉我她是谁吗?”若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想必许亦菡已经走开了。

“她是谁很重要吗?”陈焕反问。

既然他迟迟不回答这个问题,许亦菡便不再问,转身要走。陈焕刚想挡在她的面前,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不得已收住了手,讪笑了下。

许亦菡收回脚步,开始端详面前的女子。

她远看像秦曼君,近看亦是,尤其是她眉目间的神情,若是不细看,会让她产生幻觉,让她觉得站在她面前的就是秦曼君。

这个想法不由得让许亦菡心生恐惧,怎么会,她怎么会是秦曼君?秦曼君不是死了吗?许亦菡咧嘴嗤笑,笑容中的苦涩显而易见。

该女子身上有几分傲气,高高地昂着头,随即,她挽住陈焕的手臂,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陈焕说:“我找你很久了,原来在这里啊,进去吧。”说完,眼睛斜斜地睥了下许亦菡。

看似不动声色的双眸不禁让许亦菡心头一颤,也许是她盯该女子盯久了,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她尴尬地朝他们抿嘴一笑,打算离开,却因一句话再次收回了脚步。

“对了,陈焕你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

这里就他们三人,不必多说,也知道该女子要陈焕介绍的是谁。

“许亦菡。”陈焕伸手指着许亦菡,然后,又指向旁边的女子,“于佳宁。”

“幸会幸会。”于佳宁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许亦菡犹豫片刻,有些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她不是秦曼君,只是一个跟她相貌很像的人,有什么好怕的。许亦菡在心里说服自己,但在握住于佳宁手的那一刻,她的手禁不住抖了下。

手与手轻微的触碰,让许亦菡触摸到于佳宁掌心里清晰的纹路,这些纹路跟秦曼君有几分相似,不同的是于佳宁的要清晰许多。

许亦菡原以为忘掉的事还记得这么清楚,就连这纹路都记得。

许亦菡回到座位上,王雅便拉住她说:“亦菡,刚才你走那么急也不趁着好气氛多说几句,多可惜啊!说不准能引起在座男士的注意,可以钓个金龟婿呢!”

“我是来参加婚礼,又不是来相亲。再说我不是婚礼的主角,没必要抢新郎新娘的风头。”许亦菡一边说,一边努力平复刚刚见到陈焕的复杂心绪。

“不管怎样,这绣球你接到了,你得抓紧啊,看看我们几个现在还有谁没有对象的。”王雅当时跟许亦菡是同一个宿舍的,宿舍里其他人基本不是结了婚就是快要结婚了。

“结婚这事儿哪有你说得这么轻巧,万事都顺其自然吧。”

“忘跟你说了,你知道刚才我看到谁了吗?”王雅不无惊奇地说。

“谁啊?”许亦菡像是知道王雅要说的下文,平静地问。

“陈焕。”王雅停顿下,稍许,继续说,“他身边的那个女伴特别像秦曼君。”大概后者才是她惊奇所在。

一切都如许亦菡想的那样,她面色无波地听完。

新郎新娘跟客人敬酒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之一,到了许亦菡这一桌时,新郎李思聪一眼便看到了相貌依旧姣美的许亦菡:“许师妹,越长越漂亮啦。”

李思聪是许亦菡的师兄,大学里,他们曾在一个社团,兴趣相投,便成了知心的朋友。

“哎,我说李师兄,今天可是你的大好日子啊,不带你这样说话的,许亦菡可是我们校的校花,一直都很漂亮的。”王雅说道。

“我的意思是,她去西部待了好几年,没变样,反而更加美了。”李思聪笑着说。

“许亦菡你去西部了,干吗去的啊?”同一桌上的钱进问道。

“还能干吗,一不是去旅游,二不是去婆家,是去响应国家的号召,西部支教的。”王雅就一直佩服许亦菡这点,她坚持的事不会因他人的言语而受阻。她堂堂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去西部支教在旁人看来会觉得大材小用,没有发展前途,可是当年,她偏偏毅然背上行囊,踏上了西部那方土地,这一去就是三年。

“许亦菡,没想到你这么有能耐啊,就冲着这事儿我们在座的得多敬你几杯,整一国家的大好青年啊。”钱进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豪爽地说。

“钱进,你急什么,先坐下,我后头还忙着呢,来,许亦菡,先敬了师兄这杯。”李思聪按下了钱进。

“祝你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许亦菡说着婚礼上惯有的祝福语,按照酒席上的规定,不管你酒量好不好,都应当一饮而尽,一杯酒下肚后许亦菡口舌间已有辛辣味。

她的酒量不太好,但是在这个大好日子里也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该喝的还是得喝。

李思聪和新娘敬完了这一桌赶紧去下一桌,怠慢了谁总归不太好。

“许亦菡,先干了我这杯。”钱进待李思聪他们走后,朝许亦菡举起杯。

许亦菡并不推脱,大家都是朋友,这面子她还是给的。

“今天就先敬一杯,剩下的几杯留着以后再敬。”钱进说道。

钱进倒是不为难许亦菡,却不代表旁人就可以不为难她。其实也谈不上为不为难,有些校友或者是同一个社团的干事,大家许久未曾谋面了,好不容易聚到了一起,互相敬敬酒也是图个热闹。

许亦菡身为当时的校花,如今风采不减当年,自然受到不少男士的青睐,他们趁着这个机会边跟许亦菡敬酒边说着好听的话。她已不知自己跟几个人敬过酒,喝下几杯了,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也开始发烫。

“许亦菡,不要光顾着喝酒,吃点菜。”王雅边说边往许亦菡面前的小碟子里夹菜,然后瞟了眼桌上的男生,“这帮男人还是那副德行,见到美女就来劲,也不知道怜香惜玉,让你少喝点。”

“没事,大家开心就行。”许亦菡口是心非地说。而大家的开心已然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了。

余下的人正打算依次跟许亦菡敬酒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蓦地闯进来:“你们这几个小子,几年不见发横财啦,都变得人模狗样了。”

许亦菡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来人是谁,这声音她听了那么多年,哪怕是在嘈杂的氛围里依旧清晰可辨。

“陈焕,是你!”钱进惊喜地起身拍了拍陈焕的肩。

“你们混好了就不认识哥们我了。”这桌上有好几个男人陈焕都认识,算是在学校里玩得比较好的。

“哪里的话,你现在多自在逍遥,我还陷在水深火热中呢。”钱进正苦恼自己还是单身一族。

“老兄,给大伙儿讲讲你在异国他乡的故事吧,那西洋小妞是不是比国产美女要好,要火辣?”一位相识的好友李超肆无忌惮地说。

“注意场合,小声点,说不定那位就是他的女朋友。”眼尖的钱进看到了一直朝他们这个方位看来的于佳宁,猜测道。

“哟哟,有女朋友了也不介绍下,太不够意思了,赶紧的,快把她叫过来。”李超向来心直口快,一副猴急样。

陈焕将于佳宁叫了过来,这样一来,方才扮演喝酒主角的许亦菡被陈焕跟于佳宁所替代。

许亦菡庆幸他们的及时到来,如果再喝下去,估计会落到酩酊大醉的地步吧。不过,她倒宁可自己彻底醉了,辨不清任何人的声音,辨不清任何人的脸,辨不清周围的一切,让大脑处于完全无意识的混沌中。然而那几杯酒还不至于有如此大的杀伤力,只是让她的胃不太好受。

自陈焕来到他们这一桌,许亦菡便有些坐立不安。她将酒杯放了下来,看着一大桌珍馐佳肴,举起了筷子,然而她的手在一道菜的上方停顿数秒后又收了回去。

愣坐了会儿,许亦菡飘飞的思绪被一个声音唤了回来。

“陈焕,咱哥几个你都敬了,怎么着也不能少了许亦菡啊。”李超意味深长地说。

陈焕的女朋友在场,有些话他也只好隐晦地说说。

“当然少不了,你看我这不是要敬她了嘛。”陈焕又斟满了一杯酒,举向许亦菡。

这一刻迟早要来,许亦菡是知道的,既然躲不掉就干脆接受吧。

“你们这群浑小子刚才应该给她灌了不少酒吧,要不这样好了,让她以饮料代酒吧。”陈焕看着许亦菡发红的脸颊,转而朝其他人说。

“咳,陈焕,你……”刚才陈焕跟他们喝酒时可没这么好心,李超想说“你还真偏心”,看了看他身旁的于佳宁,话头戛然而止。

“大家没什么意见吧?”陈焕问大伙儿时正往许亦菡的杯里倒橙汁。

对于陈焕为何要这么做,在座的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也就没多大的异议。

“干了这杯。”两个杯子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垂眸,抬首,两人的视线不期然相碰了。许亦菡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杯中的橙汁晃了几圈,险些溅出来,相对她而言,陈焕倒显得比较自然,微勾起唇角,煞是迷人。

喝一杯橙汁虽说肚子又涨了些,但是总好过喝一杯酒,不至于忍受辛辣翻搅的滋味。许亦菡将橙汁喝尽后,打算坐下,一个声音高扬起:“怎么,不赏我的脸?”

许亦菡听得出这是谁的声音,直接望向于佳宁。

她神情倨傲地望着许亦菡,不过,也没啥不友善的表情,眼角眉梢间透着笑意,这笑意却让许亦菡心下一凛,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于佳宁杯中是实打实的酒,许亦菡正寻思着该倒酒还是倒饮料时,于佳宁爽朗一笑:“喝什么都行。”

依刚才的情形,在陈焕与许亦菡之间,明眼人都能看出点什么,想必于佳宁也不例外。

而从敬酒的过程中不难得出,于佳宁的酒量还是不容小觑的,一杯杯酒下肚似乎对她没有什么影响,面色如常。大伙儿认为于佳宁会趁着这喝酒的空当故意刁难许亦菡,但她没有,反而表现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她是掩耳盗铃也好,自欺欺人也罢,大伙儿没那闲工夫去探个究竟,眼下许亦菡有没有事才是他们所关心的。

傍晚,天边的夕阳渐渐西沉。许亦菡凭依着栏杆,感受微风的吹拂。

从酒店回来后,她喝了杯酸奶,希冀可以减缓体内的不适,可是效果甚微。琢磨着去睡会儿,但头又着实昏沉,她便到阳台上来透透气。

她的住处还算清净,周围绿色植物也多,附近还有条河,在这样的环境中能偷来半点凉爽。

而那个闹哄哄的酒店,虽然整个大厅里冷气十足,但她仍觉得燥热,脸上像火烧云般。

跟于佳宁碰杯时,她喝的仍是橙汁,对方既然说了那样的话,自己又何必为难自己?不过,于佳宁越是表现得那样越让许亦菡感到不安,她心之一角仿佛有某个因子在躁动,仿若火山口蠢蠢欲动的熔浆。

透过于佳宁的脸,她仿佛看到了秦曼君的影子,明明知道她不是秦曼君,但她隐隐担忧着什么。

终于等到了散筵,一出酒店,空气中似有隐形的火在灼烧。下午两三点正值最热的时刻,太阳的光线格外耀眼,令人目眩,有的女士已拿出遮阳伞。许亦菡来得匆忙,没有准备遮阳的东西。

来往的车辆飞快地疾驰,卷起地上的尘土,四处飞扬,空气中弥漫起烟尘的味道。许亦菡的胃本来就不好受,这尘土再一搅和,她的口鼻也随之难受起来,不禁让她打了个喷嚏。

跟大伙儿说了些必要的客套话,许亦菡就沿着这条路往前走。而走到她要乘坐的公交站台还有段距离。

不断有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汽车尾气散发出的热量一阵一阵地朝她扑过去。身着小礼服的许亦菡感受到裸露在空气中的小腿的热度,仿若被火炉炙烤着。

除此之外,异常干燥炎热的天气让她觉得一阵胸闷,肚子里还没有消化掉的辛辣又在作怪,让她觉得恶心。

是的,恶心。那些酒精混着饭菜在她的肚子里不停翻搅,还有扑鼻的尘土,干燥的空气,这一切都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意识到自己快要呕吐,她急忙走到前方不远处的垃圾箱处。

吐完后胸口还是不太好受,不由得干呕了几下。

这时,有人轻轻地拍起她的后背。许亦菡顾不上胸口的难受,扭过头去,顿时愣住了。

“你来干什么?”许亦菡挥开了陈焕放在她后背上的手。

“你酒量不好,我过来看看。”陈焕将手背在了身后,讪讪地说道。

“没必要,要看就看你女朋友好了。”许亦菡这么一激动,憋在胸口的难受顷刻而出。

见许亦菡呕吐得厉害,陈焕摇了摇头,再度轻拍起她的背。不知许亦菡是没有精力将其再挥去,还是已懒得那样做了,她只是安静地呕吐完,将嘴角擦干净。随即,她的面前出现一瓶已经拧开盖的矿泉水,她打算视而不见,可对方好像知道了她的心思,将矿泉水递得更近:“拿着。”

许亦菡嘴里苦涩难当,她不想跟自己过不去,便接过矿泉水,猛地灌了一口。漱口的过程中,她听到陈焕在耳畔说:“慢点儿,又没人跟你抢。”

终于觉得舒服多了,许亦菡擦了擦唇角,举起矿泉水瓶,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一大瓶水没了。

“谢谢。”许亦菡说完作势要走,陈焕拉住了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不用。”许亦菡看向陈焕的手,似乎在说“识相的话就把手拿开”。

陈焕并不理会许亦菡的话,她眼神中的意思他也直接过滤掉,拽着她的手就朝他的车子走去。

“陈焕,放开!”许亦菡的手在他的手心挣扎,可是她越是挣扎,那个宽大的手将她拽得越紧。

“许亦菡,你安静点行吗?”陈焕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对许亦菡说。

许亦菡一愣,继而嘴角扯笑:“我安不安静关你什么事?”

“与我有关。”说完,陈焕继续拽着她往前走。

面对陈焕如此的措辞和行为,许亦菡没有丁点儿办法,比力气她比不过他,比耍嘴皮子她也不是他的对手,她便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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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被他的手包裹着,安静地置于他的掌心,掌心下的温暖贴着她的手背,这样的感觉好似来自多年以前,那般熟悉。

手心的温度,揭开了她记忆的一角,随后又幻灭。

“系好安全带。”两人坐上车,陈焕边说边系安全带。

“酒后驾车属违规行为。”许亦菡闻到了车内充斥着的酒精味。

“还以为你醉得不轻,看来还比较清醒。”

此刻的许亦菡清醒吗?她无法回答自己。她只知道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肚子里仍旧难受,嘴里像嚼了*连。

见陈焕皱眉按了按太阳穴,许亦菡问:“要紧吗?要是不行的话,我们各自打车回去吧。”

“那点酒算什么。”陈焕无所谓地摆摆手,而他脸上明显有些微的红,自他身上也散发出酒气,细细地闻,还散发出一缕清香,好似沐浴乳的的香气,两种气味混在一起,反而有了独特的味道。

陈焕说得很云淡风轻,许亦菡又何尝不知他在那一桌喝下了多少杯。他酒量大她是知道的,不过,那么多的酒下肚就算不醉,胃里也是不好受的。

“别逞强了,如果难受的话就别开了。”许亦菡说。

“你是在关心我吗?”陈焕挑眉笑,看样子精神不错。

“开什么玩笑。”许亦菡不屑地说,“要开你尽管开,我上保险了。”

“担心自己小命不保?”陈焕夸张地笑了下,边发动引擎边说,“上了我的车,买保险很多余,完全是资源浪费。”

车子发动了,许亦菡不再说话,她将头偏到右边,靠在了窗玻璃上。

“你住哪儿?”没一会儿,陈焕问。

“中南路有个建设银行,你就在那儿停吧。”建设银行离许亦菡的住处不太远,步行过去也就几分钟的路程。

陈焕稍微扭头看了眼许亦菡:“你这样做到底在躲谁?”

两人没有联系的五年里,陈焕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她是想躲他还是想躲那些过往?如果仅仅是想躲那些过往的话,她又为何对自己一副不答理的模样?

许亦菡的眼睛依旧闭着,她能听懂他的问话:“我没有躲谁。”

西部支教的三年,回到C市的两年,她最不想联系的人就是他,那这算躲他吗?她不知道,她也不愿意去想。

他跟她同学了十年,而在五年前的某一天她希望他们从那以后仅仅是路人,毫无关联的路人,仅此而已。

如今她还是遇见了他,让她忆起了那些过往。不愿忆起的,想忆起又不敢忆起的,这些串联在一起的过往像串在绳上的珠子,她希望绳子断掉,继而这些珠子就会滚落,最好支离破碎,看不清珠子的原形,然后扔掉,任风雨侵蚀直至消亡。

然而,过往不比珠子,它存活在人的脑中无法清除。

“就算你不想见我,也用不着去西部支教,让自己那么辛苦。”酒宴上,陈焕虽然不跟许亦菡同一桌,但他的精力基本都放在了那里,他会竖起耳朵凝神倾听他们的对话,会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许亦菡,而这些她都浑然未觉。

西部支教这一*策,在他们上大学那个时期,是国家积极倡导的,可以为西部的建设出上一份力,被分配过去的也都是一些比较优秀的人。当时,从电视上、报纸上到处能看到相关报道,陈焕看的时候也只是粗略地扫过,他从来都没有想去的念头,对这些也丝毫不感兴趣。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许亦菡竟成了西部支教中的一员。

西部环境之恶劣他是知道的,在平原地区生活惯了的许亦菡能适应那里的生活吗?无论是生活条件的差异还是高原反应,这些都是她所要面对的问题,但是她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去西部,而且没有通知他。陈焕不明白她是真的想为国家出份力,还是仅仅想换一个地方从此远离他的视线。

“你认为我是因为你才去西部的?”许亦菡睁开眼,嗤笑了声。

“为了躲我,为了逃避,不是吗?”陈焕反诘道。

“是又怎样?如果不是你,秦曼君会死吗?”被陈焕激起了不想回忆的往事,许亦菡的脸上不禁露出神伤之色。

“我承认当年都是我的错……”陈焕似乎也被旧事围绕,蹙眉,握紧了方向盘,语气变得格外低沉,甚至还夹杂些许哀伤,“是我对不起她。”

“好了,不说这些了。”许亦菡不想让彼此都陷入悲痛的回忆里,转移话题,“去西部是我临时做的决定,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习惯了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所谓的习惯,需要多久才能习惯?只有她自己才知吧。

“那你在那儿待了多久?”

“三年。”

“三年?”陈焕自顾自地笑起来,接着嘲讽般地说了下句,“你怎么不在那边待上十年、二十年,最好……”停顿下,收敛笑容,“最好你有本事别再回来!”

“我在那边待几年关你什么事,回不回来也是我的自由。”许亦菡面无表情地说,而内心却起了细小的波澜。

几年过去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时不时会跟她抬杠,惹她不快,此刻正是如此。

她并没有打算一辈子窝在那个地方,从开始就没有打算过,那里只不过是她当初暂时逃避的地方。

“对,你说得没错,回不回来是你的自由。你倒是一走了之了,别人呢?”

“你说的别人是你吧?”许亦菡坐直身子,靠到座椅上,看似悠然地说,“你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我走了你身边不是照样有了佳人美眷。”

“那不一样。”陈焕轻轻地说。

许亦菡稍稍一怔,旋即问:“她对你来说也无足轻重吗?”

“……”陈焕沉默了好一会儿,启唇说,“只要不是你在我身边,是谁都一样。”

这句话无疑在许亦菡的心头激起了层层涟漪,水波般漾开。

然而,谁都知道,时过境迁后,不论什么,都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渐渐远去,何况……那薄脆如瓷的感情,那还没开始就已宣布告终的感情。它怎会抵挡得住时间的洪流?

许亦菡不是自作多情之人,淡然一笑后说:“如果都一样的话,你为什么选她?”

“……”陈焕竟一时语结。

“你选了她,当初为什么不选秦曼君?”许亦菡看着陈焕说。

“是的,假如我选了她事情就不会那样了。”陈焕苦涩地弯起嘴角,“不过,再回到当初,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想,我仍不会选她。”

若是当年陈焕接受了秦曼君,故事是不是有另外一个走向?结局会不会被更改?可世间之事没有假定,发生过的事无法重来一遍,逝去的人也无法再回来。

陈焕并没有在建行门口停,而是在一个巷口靠边停了下来。

“你停在这儿干吗?”许亦菡诧异地问。

“……”陈焕使劲地摇了摇头,继而将头趴伏在方向盘上。

“不舒服吗?”许亦菡询问,陈焕并不答,安静至极。

“不舒服的话,打车回去吧。”许亦菡作势要开车门,陈焕捉住了她的手腕。

“别走。”陈焕耳语般地说了一句,轻如蚊蚋。

许亦菡这次没有挣开他的手,他的掌心要比方才烫很多,异于常人的体温。

“不要再逞强了,要是不舒服,打个车回去好好睡上一觉。”许亦菡看着陈焕如此安静,反倒很不习惯。

“亦菡……虎牙妹……”陈焕喃喃自语。

这个巷口出入的人不多,隔开了热闹的街道,陈焕的话一字一字地传到了许亦菡的耳中。这样的称呼,不由得让许亦菡觉得自己回到了从前,而中间的五年,他们好似从没分开过。

没有任何的预兆,一直静止不动的陈焕倾身过来抱住了她,他的脸颊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那么烫,像发烧一样。可是,许亦菡知道,他身体那么好,怎么会轻易发烧呢?大抵是喝了太多酒,浑身发烫,抑或是别的原因。

许亦菡显然因这个拥抱而愣住了,好几秒都没有反应过来,待她想推开陈焕时,他却将她抱得更紧了,生怕下一秒她就会挣脱。

“陈焕,你要做什么?”许亦菡将手抵在陈焕的胸前,试图推开,手上却使不上一点力。

陈焕紧紧地抱着她,不说一句话。

他们贴得那么近,又正值夏日,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觉彼此的体温,就连陈焕剧烈的心跳声许亦菡也能感觉得到。

她的脸贴着陈焕肩头稍下的部位,原本就比较闷的狭小空间,此刻对她而言,更加是密不透风,让她觉得窒息。

“不要这样,放开我!”许亦菡依旧在陈焕怀里做着挣扎,可这些都是徒劳,她的力气怎能跟陈焕相比?

“安静点。”陈焕松开了紧紧抱着许亦菡的手,许亦菡好不容易透了口气。下一秒,陈焕的脸瞬间倾覆下来,他的鼻稍微触碰到她的鼻,如蜻蜓点水般,紧接着,吻上了她的唇。

陈焕这样做是许亦菡始料未及的,她的眼睛微微睁大,下意识里使劲推他,嘴里还在咕哝着什么,却被他的唇堵住了,发不出声。

他的唇在她唇上流连,刚开始吻得还比较轻,渐渐地,加重了力道,像个贪吃棒棒糖的小孩,吸吮着许亦菡的唇,好似她的唇上沾满了馥郁芬芳的甜,他嘴里的酒香也顿时跟这甜融为一体。

陈焕将许亦菡拉近自己,手指轻抚她柔顺的发,扰得她心头痒痒的,她想避却丝毫避不开。

自陈焕身上散发的热度逐渐传递到许亦菡身上,让她红了双颊,身上也越来越灼热,好像生了火般,有无数小火苗蹿了上来。

陈焕并不满足于两人唇间的辗转,他试图探进去,许亦菡却紧紧抿着双唇,不想让他有更深的掠夺,奈何她不是他的对手,他技巧性地分开了她的双唇,在她的唇舌之间来回纠缠,饶有情致地挑逗着她的舌尖,不禁引来许亦菡一阵战栗。

许亦菡手上还在使力,好似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嘴里还在呢喃地说些什么,支支吾吾的,听不清说什么,所有想说的言语都被陈焕的唇舌湮没。

支支吾吾的声音逐渐消失,车内变得极其安静,似乎能听见他们相拥亲吻的细微声音,这声音让陈焕吻得愈发激烈。他尽可能地将许亦菡贴在自己的胸口,深深地吻着,好似无论吻多久都不够,想吻尽她唇上所有的芬芳。

陈焕身畔的许亦菡渐渐妥协,双手不再进行那些无谓的抵触,开始下意识地配合他的动作,唇舌交缠,似绕在一起的藤蔓,互不分离。

陈焕修长的手指穿过许亦菡的发,轻轻抚摸,继而往下,触及她的耳廓,惹得许亦菡忍不住震颤了下。让许亦菡觉得浑身如电流穿过,酥麻一片。

在许亦菡的耳朵上停顿许久,陈焕感知到她急促的喘息后,他愈加不肯放过她,胆大起来,顺着她的肩往下,抚摸她的后背,层层攻击之下,陈焕能感到许亦菡的脸愈发滚烫,她白皙面容上透出的红晕显而易见。

陈焕以为接下来会很顺利进行,可是,当他的手探到她的胸前,差点碰到那个柔软时,在毫无防备之下,被许亦菡一把推开。

待许亦菡紊乱的气息平定下来后,她气愤地说:“陈焕,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那是她最后的底线,他竟毫不犹豫地攻略,那般的肆无忌惮,着实让她很气恼。凭什么,凭什么他要对她为所欲为?

“我在做什么你不知道吗?要再来一遍吗?”陈焕撤回身体,漫不经心地说。

“你……”许亦菡气急,却无力辩驳,方才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停下车来休息的,哪知他竟会对自己做这种事,她心头是越想越气,大声说,“我看今天喝醉酒不清醒的那个人是你!”

“我很清醒。”陈焕随意地说,面上却有微醺之色。

“……”许亦菡昏沉的头脑早已清醒,她知道跟醉的人讲什么都是没用的,便用力打开车门,“砰”的一声将其在身后关上。站了几秒,还是回头说了句:“不够清醒,打车回去!”

说完,她匆忙走出巷子,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她穿着高跟鞋不利于奔跑,跑起来并不利索,时不时身子会晃来晃去,晃的幅度虽然不大,看起来却带了几分滑稽的成分。

陈焕忍俊不禁,摸了摸额头,趁那身影消失在拐角前大声说了句:“许亦菡,我很清醒!”

这句话清清楚楚地传达到了许亦菡的耳边,但是,她没有停止脚步,一个劲地往前小跑。

醉的人常说自己很清醒,此时的陈焕又何尝不是。

这样的剧情里,谁扮演着清醒的角色,谁又扮演着醉醺醺的角色,许亦菡已无法分清。

夜幕降临,许亦菡在数绵羊中渐渐入眠。

沉入睡梦中,她隐约看见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走得欢快,两条马尾辫在脑后随风飘荡。随后,出现了两个小女孩在一起的画面,她们在追逐嬉戏。

那个扎着马尾辫的是秦曼君,短发的是她,细碎的发被风吹起,扫过耳际,痒痒的。她们踏过葱绿的草坪,她们绕过花儿怒放的花坛,她们穿过高大的杨树。她们像快乐的小天使,在追逐中洒下银铃般的笑声,那是独属于童年时最美妙的声音。

画面迅速切换,她好像长大了些,头发也长成了,她的身旁坐了个男孩,一个还没有她高的男孩。“看,这道题应该是这样做的。”她指着书上的习题跟他讲解。“会了会了。”男孩忙不迭地说。“每次都说自己会了,怎么老是错?”她略略有点气。“呃……”男孩摸了摸脑袋瓜,“明明是中国人,为什么要学鸟语呢?”“注意,是英语,不是鸟语!”她强调。“听不懂的语言在我看来就是鸟语……”“陈焕,你再无理取闹我就不教你了。”“好了,我学我学还不行吗?”……

然后,画面上出现了三个骑脚踏车的,两个女孩一个男孩,互相嬉闹着。

一个接一个的场景在她脑中闪现,一切都恍如昨日。那个她还有他,都清晰地出现在许亦菡的梦境里。

午夜梦醒,许亦菡才发觉这不过是场梦,而所有的都成了曾经。

这些年,她可以让自己不相信那些可怕的现实,却不能否认他们曾快乐无忧过。然而,早些年他们一起走过的美好时光,在往后的日子里再也寻不到了。

如今,那个女孩不在了,那个男孩已长成英俊潇洒、气质卓然的男人。一切皆物是人非,回不去曾经的纯白时光。

偌大的办公室里,夕阳橘*色的光线透过落地窗倾泻入室。

“阿焕,今晚我朋友生日要开一个PARTY,陪我一起去吧!”于佳宁下班后来到了陈焕的公司。

“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下呢,估计不能去了。”陈焕在忙着手中的活儿,没有抬头。

“这事儿可以回来处理啊,陪我去吧!”在人前倨傲的于佳宁也有其小女子的一面,她的手环上陈焕的肩,轻微地摇着。

“不要胡闹了,还有这么多没处理呢。”陈焕拿起手中的文件,其实算不上多。

“交给手下做不就行了,你想每件事都亲力亲为吗?”于佳宁掂了掂文件,“就这一点,很快就能弄好的,要不我帮你,早点弄完你不就可以陪我去了。”

“还是别了,弄乱了搞错了就惨了。”

“你是铁定心不去吗?”于佳宁移开手,脸色稍稍地沉下去。

“嗯。”陈焕低着头肯定地回答。

她在这一行业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先前便有接触,知道的也甚多,很多都懂,岂会弄乱搞错?况且以前她帮他做这样的事情时,他怎么没有拒绝?

自上次李思聪的喜宴后,陈焕对于佳宁明显疏远了,于佳宁不难看出这其中必定与那个叫许亦菡的女人有关。她原本也不打算问他跟许亦菡的关系,见他几日里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到底还是问了,但是得来的不过是两个字——同学。

如果仅仅是同学,为何在上次喜宴上,他们那一桌喝得正欢时,他却跑到了那一桌?他又为何让她以饮料代酒?对自己呢,她的酒量虽说不赖,但她是他的女朋友,呵护之心总该有吧,他却没让她以饮料代酒,或者替她喝。回去的半途中他突然说公司里还有事,把她一个人扔在了大路边上,他并不是朝公司的方向开去,而是沿着原路折返回去了,这些她都看在了眼里。

交往的半年里,于佳宁一直觉得陈焕是个很不错的男人,要事业有事业,要房有房,要车有车,可以说,他要什么有什么,几乎没有什么缺的。于佳宁遇见他时,他唯独缺的就是女人,而于佳宁刚好填补了那个空缺。

共处的日子里,他几乎没有像现在这样待过她,不就是叫他去参加朋友的宴会吗,难道很难吗?

“那你继续忙吧,我先走了。”他认准的事不会改,于佳宁知道,便不强求,关门前,回头叮嘱了句,“记得早点吃饭,别因为工作而误了身体。”

“你也是。”陈焕抬起头,微微勾唇。

于佳宁关上门后,陈焕一把将文件推到了一边,到了桌沿,险些落地,方才他根本无心看这些东西,他很烦躁。当那只手攀到他肩上时,他突然觉得别扭。

自从许亦菡出现了,他的世界便乱了,已由不得他去主宰。

过了这么久,他觉得自己该忘记许亦菡了,可是在酒店大厅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在自己的潜意识里他从没忘记过她。

大四那年,一听到许亦菡要去法国留学的消息,陈焕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叫家里帮他办好了相关的手续,待一切都准备好时,却联系不到许亦菡。他以为她已经去法国了,便提前踏上了那个浪漫的国度。

到了法国,他仍然联系不上许亦菡,电话打了N遍都是机械化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既然电话联系不上,他就在她要留学的学府,也就是他那时留学的地方找她。图书馆,教室,操场……只要是能去的地方他都去了,仍旧看不见她的身影,难不成她没有报考这所学府?

后来,他相继在各大高校找寻,都落了空。

在法国找不到她,在同学那儿无从得知她的消息时,他曾跟自己说,既然找不到那就忘了吧!

说出一句话,往往很容易,实践时未必如此,甚至会很艰难,尤其是在他们重遇后。

陈焕的艰难是他败给了自己,败给了他们相处的十年时光。

这几年的夏日似乎格外漫长,除了无休无止的蝉鸣外,还有记忆深处留存的过往,在大脑中迂回流转。

过往回不去,可是过往里的那个人还需祭奠。

每到祭奠的这一天陈焕都会来,不管他有多忙。这次他照例带了捧菊花,将车驱至他已来过好几回的墓地。

天气有些阴沉,整个墓地一片灰暗的色调,不过,墓地四周植株的松树苍翠葱郁,给墓地增添了几许生机。

穿过整齐排列的墓碑,陈焕拐了几个弯,来到了秦曼君的墓碑前。

她的墓碑建在了墓地的后方,往后看没有几排,往前看到处是密密匝匝的墓碑,望不到头。

许是长久没人来的缘故,墓碑周围生了不少杂草,杂草中间却放了束白菊,一看样子,便知是刚摆在这儿的。

在他来之前就有人来过了?每逢祭奠的日子,陈焕会比往常起得早,这次也不例外,却没有想到还有人比他更早一步来到了这里。

陈焕蹲下身子,将手上的菊花放在了那一束菊花旁边,它们就此并排依靠在墓碑上。旁边的那束菊花很新鲜,素白的花瓣上还凝着水,叶片格外鲜绿。

她来过这里吗?陈焕轻抚着柔嫩的花瓣,自言自语。

如果她来了的话,应该跟陈焕一样,每一年的这一天都会过来。可是,陈焕却从未遇见过她。是两个人过来的时间错开了吗?

墓碑上的照片好似一直都没有褪色,如同刚刚装帧上去的。

照片上的女子甚是好看,唇红齿白,冰清玉洁,纯美如百合。她拥有美丽的笑靥,微微扬起的唇畔仿佛盛开了一朵花,就是如此美好的女子在五年前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生命的陨落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留作别人扼腕叹息,而对于陈焕,大抵不是用扼腕叹息就能概括的。

陈焕抚摸着菊花的手突然触到了一张卡片,他的视线顿时从照片上转移过来。他将菊花转了过来,抽出那张卡片,只见上面写着:

你好吗?

我想你。

卡片上的字迹隽秀,清新飘逸。这般眼熟的字他看了那么多年,一眼便辨识出来了。

常淑静发现一大早出门的儿子回来后有些不对劲,平时不爱看电视的他正胡乱摆弄着遥控器,烟灰缸里也多了不少烟蒂。

儿子长大了,有啥事也不跟她这个做娘的说了,常淑静将做好的饭菜摆上桌,走到陈焕的身旁坐下:“你跟电视有仇吗?”像他这样调来调去,电视机迟早都要毁在他的手上,常淑静拿过遥控器,“该吃饭了。”

往常陈焕的话都比较多,今天却变得寡言少语,只顾扒着碗里的饭,常淑静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的碗里,轻敲了下他的碗:“多吃菜。”

“嗯。”陈焕点了下头,仍旧埋首扒饭。

不一会儿,陈焕放下筷子,顺手从桌上抽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嘴:“爸妈,你们慢点吃,我吃饱了。”

“没见你吃多少啊,再加点饭。”常淑静起身要去给儿子盛饭,陈焕将碗推至一边,急忙说:“妈,别盛了,真饱了。”

“怪不得妈看你变瘦了,饭量都减少了啊。”常淑静看见儿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停住手中的筷子,“你这是去哪儿?”

“跟老同学聚聚。”

陈焕平时也不经常回家,这一回来就要东奔西跑的,一家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又少了,常淑静看着儿子,目光中尽是不舍:“晚上早点回来。”

“少华,你说这孩子今天怎么了,脸色不太好,饭吃得也不多。一吃完饭吧,又出门了。”待陈焕出门后,常淑静跟老公陈少华说道。

“孩子都这么大了,很多事自己都能处理,你就少为他操心吧。”做父亲的到底是做父亲的,不像做母亲的时时担心孩子。

“对了,少华,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常淑静拿筷子的手突然顿住。

“周六啊。”陈少华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

“看你糊涂的,今天是曼君那丫头的……”常淑静叹了口气,没继续往下说。儿子昨晚回来她老高兴呢,以为他专程回家看二老来着,这么一想,才知道他回家的主要目的。

“她家都明说了不欢迎我们家去,陈焕怎么老是不听呢。”

“这孩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别人说归说,他自己想做的还是会去做。何况……”常淑静垂下眼帘,幽幽地说,“何况当年咱家有愧于秦家啊。”

两人沉默了许久,常淑静蹙眉道:“哎,少华,你说陈焕一直没找个女朋友带回家,是不是心里头还惦记着那丫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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